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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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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秋翰這邊,他雖然走了一招險棋,但從目前的情況來看他頂著壓力帶老裁縫師徒來到秋大人經營的裁縫鋪是一個正確的決定。

秋儀的審美好,總有千奇百怪的巧思讓一件普通的布料展現出特別的形制。她有的時候是靠著自己繡出來的紋樣先妝點,有時候是直接從織布做起。隨著太子殿下的名頭打出去後,每日的訂單像流水一樣來,她自己是無論如何也沒辦法獨自完成的。

老裁縫久經此道,一看到秋儀做的紙樣就知道她想要什麽樣的效果,偶爾還會根據他曾經的經驗進行一些微小的改動,使得最後的成品真正做到了錦上添花;趙喜為人忠厚老實,幹活也勤懇,在裁縫這個行當裏也算是有天賦的小師傅。如此一來,師徒二人配合著竟是將整個店鋪徹底撐了起來。

原本秋大人覺得只憑著秋儀一個人不可能維持裁縫鋪的正常經營,因為她的速度只能支撐一些私人的、精細的定制。但是隨著趙喜師徒的加入,整個店鋪從訂單到制作到交付都有專人在看管,自然事半功倍。

第一批制作的成衣已經有了不菲的收益,趙喜卻並沒有直接像約定那樣拿走自己應該分得的部分,他向秋翰提出再招些人來。

宗人府是一等一繁忙的地方,秋翰處理了一天的公文實在焦頭爛額,聽到趙喜的提議微微皺眉:“若是再招人手,恐怕很難保證你們的安全。”

幹了這麽多天,趙喜也大概清楚了這到底是一個什麽樣的買賣,表面上是給那些達官貴人家的夫人小姐們做些衣裳,實際上明裏暗裏收集了不少朝堂中的秘聞。

他雖然從未讀過書,但是在這街頭巷尾也知道了不少人情世故的門道。秋大人和小秋大人在做一些大事,需要用裁縫鋪來做明面上的遮掩。

他有些羞澀地摸了摸頭:“倒不是讓人到店裏來,咱們東街有很多孩子的娘都是刺繡縫紉的好手,我尋思著能否讓她們帶回去幫些忙。她們也能貼補些家用,咱的單子做的也能快些。”

趙喜說完有些緊張,這完全是他的私心。他在東街師傅的店做學徒的時候,師娘和那些嬸子送了不少的吃食,他承了這份情,就想利用眼下的機會報恩。

只是他擔心這個建議會讓秋翰過於為難。

秋翰陷入沈默。他想起父親一心考取功名時家中大小適宜都由母親操持,他對於兒時最深刻的印象就是母親在窗邊借著光一針一線地給他和秋儀提前縫了好幾年的衣裳。

——她自知命不長久,就把自己的愛融在了針線裏,一針一針密密地織出兩個孩子的避風港。

其實秋翰知道在東街有許多人家的女主人不方便拋頭露面,她們那些精妙的手藝只能做些小物件拖丈夫在廟會上賣。

趙喜提議讓她們拿回家去做的主意正好符合裁縫鋪需要低調行事的作風。秋翰最終嘆了口氣:“你去辦吧,能幫上她們也好。”

趙喜激動的脖子都有些紅,他連忙點頭道謝:“她們能有些掙錢的法子不容易,一定會守口如瓶的。”

此事沒有和秋儀商量,秋翰心中有些不安,但還是點頭:“但願如此。”

“你這丫頭,哪裏來的好運氣?”

王月琴的祖母和母親帶著幾個貼身的丫鬟到她房裏,有些驚喜又有些慶幸地拉著她的手。太子殿下是京中貴女們擠破了腦袋也要近身的人,最近太子府不知怎的有了喜歡的裁縫鋪,一時間那家鋪子的訂單直接排到了下一年的春天。

他們王家一向不屑於探聽這些捕風捉影的消息,真正確認知道的時候已經全然晚了,早就有姑娘花了重金請裁縫給她定制中秋游園夜的衣裳。

就在後悔之際,小姐房中的丫鬟雲兒竟突然來稟報,原來王月琴一個月前就自己去那做了身衣裳。

老夫人認真地圍著那放衣服的架子走了一圈,口中不斷說出對裙子細節的溢美之詞。很難想象她不久前還說這裙子的版型怪異,難登大雅之堂。

王月琴的母親知道女兒的性子,態度轉變的沒有非常誇張。她收斂著喜悅誇讚女兒是有眼光有福氣的人,這樣一條裙子一定能讓太傅家在中秋游園夜上脫穎而出。

送走了身子疲憊的老夫人,王月琴心中越想越不是滋味,眼眶一紅竟是險些落下淚來。

“呀,乖女,這是怎麽了?”太傅夫人從小生養在南方,是江南的大族。嫁到京城後這麽多年也沒有改變她家鄉的口音。此刻她用吳儂軟語輕生喚著乖女,顯得格外溫柔端莊。

聽到母親的詢問,王月琴竟再也忍不住眼中的淚水,別過身坐在床邊低聲哭泣。

王夫人嘆了口氣,這是她十月懷胎掉下來的一塊肉,怎麽能不知道她在憤怒什麽、委屈什麽?可是自古以來聯姻的女子只是那些玩弄權術的男子之間用來表示親近的工具,只能道幸得王月琴生在太傅家,日後出嫁不會遭受什麽冷眼。

“若你真的嫁與太子為妻也不算是壞事,日後就是母儀天下的人了,再無人敢欺負你。”

王月琴也是被哄了幾句,上了脾氣,哭的更加情真意切:“他比我年長二十餘歲,他的側妃同您一樣大,這樣真的也算是一樁好姻緣嗎?”

王夫人默然,她不知道如何去道出這真相,可是她不能不說——“琴兒,你可知這好姻緣從不指的是你啊。”

好姻緣,娶妻的人家有了傳宗接代的人,嫁女的父兄有了通達的官途,誰在意真正出嫁的人是否認為這是好事呢?

王月琴似懂非懂,手指牢牢攥緊手邊的布料,仿佛這是她最後的一點希望。

“母親,容我想想,再容我好好想想。”

王夫人悄悄退出去,把房間留給了王月琴一人。

秋儀在宮外的事情只有蘭貴人知道,那些侍女太監無人清楚娘娘每夜熬到很晚究竟是在幹什麽,自然也無從得知貴妃每日深夜忙完後給齊塢生換藥敷帕子的事。

他們不知道不代表齊塢生不知道,但是秋娘娘沒有主動提起,他就一邊雀躍歡欣、一邊小心翼翼地守護著她每日過來的秘密。宮人不知內情,只以為殿下受傷後愛撒嬌了不少,更為粘著貴妃了。

秋娘娘每日來的很晚,有次燒的厲害,齊塢生實在撐不住了昏睡過去。第二天一早敏感的小孩有些慌張,生怕娘娘昨日未來,但摸到額頭上的帕子的一瞬間就立刻放下心來。

“秋娘娘在做什麽?”感受到寵愛的小孩也開朗了不少,學會主動開口向秋儀搭話。

美人坐在桌前,手指翻飛間正在繡一只兔子。那兔子通體雪白,只有半長的耳朵上有幾點嫣紅,它趴在金黃的圓月上,圓滾的身型擋住了大半個月亮。

秋儀一邊換了條淺色的繡線,一邊指出他筆下練的字有一處錯誤:“沒事繡點花打發時間,那個是撇,不是點。”

沒想到娘娘刺繡的時候還能顧及到自己,齊塢生有些不好意思地低頭:“是兒臣不專心了。”

他說完這句話,突然聽到秋娘娘嘆了口氣。

小孩以為自己說錯了什麽,連忙小心地觀察她的臉色。美人的神色平靜,看不出喜怒,但她輕輕擡起手揉了下額頭。

“殿下可喜歡蘭貴人?”

齊塢生一楞,有些慌張。小獸般敏銳的直覺告訴他秋娘娘這個問題別有深意。但是蘭貴人一向與秋娘娘交好,他無論如何也不能說自己不喜歡她。

“蘭貴人溫婉,就同秋娘娘一樣。兒臣…挺喜歡她的。”他在撒謊,他對於蘭貴人根本沒有深刻的印象,只是在永寧殿常常會看見她。何況誰能取代秋娘娘在他心中的位置呢?

秋儀聽了這個答案不置可否。最開始把人帶回來也是為了多重依仗,暫時收留下這個命運多舛的孩子。可她如今的每一步都是覆水難收,和太子、周皇後在臺面上針鋒相對也是時間早晚的事。

這個孩子乖巧有餘,但是實在沒有什麽野心和狠勁。留在她身邊若有天事發,只會被她連累。何況他身上藏著那麽大的秘密,她沒有自信能夠在風口浪尖上還能保護他周全。

“你喜歡她就再好不過了,若是有天我不在了,她也能幫忙照看你些。”秋儀又拿起了繡針,仿佛意識不到這些話對齊塢生的震動,她有太多事要做,她在和閻王賽跑。

齊塢生聽後卻僵在原地,他不敢相信秋娘娘想將他送給別人。

是他還不夠乖巧嗎?

還是不夠勤勉?

可眼下還有一個更大的問題困擾著他:“娘娘怎麽會不在呢?”

“有很多人需要我的死來完成他們的計劃。”秋儀知道這個孩子受了很多苦,有脫離他年齡段的成熟,她稍微透露一下也是為了打斷他那些漫無邊際的猜測。

這句話很微妙,即沒有透露出這些人是誰,也沒有透露出他們的計劃究竟是什麽。給齊塢生留下了數不清的謎團。

但是他暗暗發誓,一定要解開秋娘娘身上壓的秘密,然後幫她從這些東西的控制中掙脫出來。

就在他們各自陷入思緒中時,中宮的嬤嬤進來請安——

“皇後娘娘受了風寒,還有三天便是中秋游園夜,特命娘娘代為籌備操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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